知非

我们俩（上）

*梧桐一棵
*破镜重圆


小小爱意，不成敬意。
承蒙厚爱，不胜感激。


“今晚的同学聚会，你真不去了？”

班小松就像一个复读机般在邬童耳边重复着这句话，就算邬童想要刻意忽略他，可是屏幕上不断闪现的“game over”还是暴露了他的心烦意乱。

“真不去。”

他把游戏柄用力往沙发上一甩，起身打算逃到卧室去。

“邬童，你是知道今晚尹…”

班小松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邬童一个回头冷冰冰的眼神吓得噤了声。

“和他没关系，我自己不想去。”

“我连他名字都没说完你就知道我说的是谁了吗？邬童，躲着也没用，你就是跨不了他这道坎！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班小松算是受够了邬童每次一碰到和尹柯有关的事就缩头缩脑的懦夫样子，索性把话讲开了，给彼此一个解脱。

“班小松！你他妈有完没完？”

邬童攥紧了拳头，终究还是没挥下去。不过就是血淋淋的伤疤被人无意撕开了而已，在撕开前，伤疤就已经存在了，他有什么资格去怪撕开的人弄疼了他。

明明弄疼他的是那个制造血淋淋伤疤的人啊。

“邬童…我真不想看你这样了…今天去把他见了，就放过自己吧…”

班小松拉住了邬童的手，用几近哀求的语气说道。

他何尝不想放过自己，但如果醒来和他再无瓜葛，他宁愿永远留在当初的美梦里。可要是这场于他而言的美梦对周遭是一场噩梦呢？

邬童紧抿着唇，不再和班小松僵持，轻轻拿下他的手后走进卧室收拾了一番，驱车前往同学聚会的地点。

“尹柯。尹柯。尹柯。”

这两个在他波澜不惊的青春里轻而易举卷起惊涛骇浪的字，早就如烙印般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他既疯狂地想见到曾经熟悉的他，又害怕见到今已陌生的他。

经过红绿灯路口等待时，他望着那打在人行横道上斑驳的灯影发呆，思绪竟又被拉扯到回不去的少年时代。

长郡高中门前的人行横道边，是他自尹柯不辞而别后第一次见到他。

“邬童，你知道吗？尹柯要去其他学校了。”

本来和同学插科打诨起劲的他因为这句话立刻收起了张扬的虎牙。

“你搞错了吧…我刚刚还和尹柯聊天呢，他没说他要转学呀…”

“他怎么没和你说啊？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我们都知道了…”

邬童的心因为这短短几句话不断往下沉，可最后的理智还是支撑他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求证最后的真相。

“张老师吗？我是邬童…对…我想问一下…尹柯是要转学了吗…好的…谢谢老师。”

在挂断电话的那一刻，邬童的手机从手中飞快地滑落下来。他捂住嘴，想要止住口中的呜咽，但是泪水成串般滑落下来，不一会便打湿了他面前的那小块地方。

“尹柯，明天开学，我能见到你吗？”

邬童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按下了这几个字，然后抱着手机忐忑等待着回音。他多希望尹柯用一个“能”字告诉他，这是一场周围的人联合起来的骗局。

“傻子，快睡觉吧。”

尹柯的回答让一切怀疑尘埃落定。

他真是个傻子啊。从十三岁第一次见到尹柯，他用两粒浅浅温柔的梨涡便收服了他起，无论他说什么，他都深信不疑。可没想到到了现在，他竟成了最后一个知道他要离开的人。而他，竟然到最后都要瞒着他。

邬童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起来。

他觉得，自己真像一条狗啊。一条丧家之犬。

第二天的开学报道，他只是去教室里简单巡视了一番，直到上课铃声响起，都没能等来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求证的不过是一个输得一败涂地的结局罢了。

谁能想到，当初放假时的一句再见，竟让再见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借口肚子疼换来半天假，邬童坐上了开往尹柯新学校的公交车。他站在人行横道的一头，感觉走过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是在不断剜他心上的肉，把他的情感也一并剜走。

即使来了又能怎样，他又该以什么身份什么原因去质问尹柯呢，他只是为了心中的不甘罢了。

可是当熟悉的身影孤零零出现在马路对面，与周遭人群格格不入时他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他没办法做到质问与埋怨。

因为是尹柯啊。

是平时冷漠着一张脸却拥有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好看的笑容的尹柯；是不爱看动漫却愿意陪他看完所有中二热血电影的尹柯；是喜欢安静却出现在他每一场比赛现场为他加油的尹柯；是在所有人质疑他能力时唯一站在他身旁相信他的尹柯。

是他想要陪在身边护着爱着的尹柯。

尹柯这样做一定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没有任何迟疑，邬童返回学校后立刻办了转学手续。

不是没有留恋，可是所有人都比不上一个尹柯。

他实在无法想象，没有尹柯的日子他该如何度过。得过且过不如为爱用力拼一次。

尹柯出门接水时刚好和来班级报道的邬童撞了满怀。

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以为自己花了眼，可是那双深如桃潭的眼眸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攥着水杯的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课堂上回答问题时的巧舌如簧到了邬童这里只能变成讷口少言。

百思不解的题经过点拨和时间也能迎刃而解，可邬童对于他，是一道无解题。

他还未来得及和邬童打上招呼，便被经过的班小松攀上肩膀亲昵地拉进了教室。

邬童的瞳孔微微一缩，眸底有道不易察觉的凌厉光芒闪过。

邬童的到来在长郡中学无异于掀起了又一场风波。他面容清逸俊朗又不似尹柯般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很快变成了众多少女竞相追求的目标。

“我刚刚在走廊看到邬童又拒绝了一个女生！他这一天都拒绝了多少个啊？”

班小松捧着老师刚刚批改完的卷子坐到了尹柯旁边，一脸羡慕地冲尹柯说道。正在奋笔疾书的他因为这句话突然停了下来，整洁的卷面上蓦地出现一条划过的黑线。

邬童已经转来快一周了，俨然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每天关于他的绯闻不绝于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他的名字。即使他不再出现在他的眼里，可是耳里心里全是他。

尹柯自知理亏，可邬童不来找他，他也拉不下这个脸，两人的关系就这么僵着。也是这时，他才意识到他们的关系里邬童有多么主动。

“你知道吗，我刚刚听到了邬童怎么拒绝那女生的！真的绝了！”

班小松索性拿走了尹柯手中颤抖的笔，将凳子拖到了他面前，盯着他，止不住的兴奋从闪光的八卦眼里溜了出来。

尹柯看似面色平静，可是放下的手狠狠揪着裤子口袋。好在他的一言不发并没有浇灭班小松的热情。

“他说他来这里是为了喜欢的人，还说他喜欢的人拥有浅浅的梨涡，一戳就会笑得比谁都甜…这句话真的杀伤力太大了！尹柯，你以前不是和他同校吗？你知道他喜欢的人是…”

班小松话还没问完，抬头看到尹柯惯性抿起嘴唇时旁边出现的两个浅浅梨涡，心中的问题蓦然产生了个可怕的答案。

“小松，你怎么了？”

尹柯看着对面的班小松望着自己发呆，不禁摇了摇他的身体，却刚好被路过的邬童撞见。

“同学，你挡到我了。”

邬童的话是冲着班小松说的，眼神却是一直盯着尹柯，那灼热的光芒好像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尹柯缓缓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却被邬童一把拽起来。

还未等班小松反应过来，两人已经消失在了班级门口。

“尹柯，好久不见。”

直到把他拉到了人迹罕至的操场角落，邬童才发现一路走来两人的手竟是一直握着的。温热的掌心让他失了神，舍不得放开。

“好久…”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尹柯的回答让邬童回过神，他恼怒地甩开尹柯的手，眸中的寒意不断加深。

“我不问你转学的理由是什么，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可是班小松呢？你和他走这么近，是不是因为在你心中我是可有可无的替代品？你是不是从来不去在乎我的感受？”

不是的，不是的，就是因为太在乎你的感受，所以害怕，不想拉着你一起走向这条前途未卜的道路。我确定自己的心，可我不确定你的心，我怕你会后悔，我怕毁了你的未来。所以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在一切都来得及收手之前。

可是这些话，尹柯宁愿烂在肚子里也不愿开口说给他听，他能做到最大的限度就是等待着他离开的背影。

有时候误会比解释更好。

他值得更好的未来。

邬童望着他眼里无法消散的悲伤，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没有想象中的离开而是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将他大力揽进了怀里。

“你不在乎我也没关系，我在乎你就够了。我无法向你保证未来，但在爱着你的这几年，就爱长一点吧。”

那么在爱你的这几年，请爱长一点吧。

尹柯原本摇摆不定的心因为这句话有了坚强的后盾，终于住进了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他将手覆上邬童的背，却比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用力。

这一次，一腔孤勇和漫长的旅途都给你。